作者｜李游
编辑｜柯南
衡水中学校长郗会锁之子曝出“高考移民”后，围绕这所知名学校的话题，再度引发舆论广泛关注。
似乎，衡水中学最近诸事不利。
这些年，衡水中学的负面消息就没停止过。摄影：李游
前不久，该校举办的私立学校擅自提前招生，引发学生家长群体上访后，被衡水市教育局痛批：“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这个说法来自一份内部通报文件，外人很难知晓，因此未给学校带来大的舆情影响。
再早之前，“衡中赴美上市”消息刚招致全网斥责。而该校被人诟病最多的，则是“在全国各地建分校”。
一次又一次被搅进舆论旋涡，衡水中学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只能靠发布声明来表达不满，却又没太大作用。因为牵涉其中的人，不少都曾是该校的功勋人物。校方每次都说，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但却从未公开过维权结果。
所以，尽管衡水中学屡屡痛斥“资本绯闻”，一边仍有大量资本不断涌入。
而上述诸多问题，比较集中指向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和一家教育集团。
这家地产公司号称投资9亿元与衡水中学合作了民办的衡水第一中学（简称衡水一中），该校又名“衡水中学南校区”，网络上所谓“衡中”分校，大多是与之合作的产物；那家教育集团则是“衡中赴美上市”事件的背后操盘手。
衡水中学参办的第一所民办中学。图片来自网络
尽管衡水一中并非衡水中学，能量也不容小觑。该校不仅常有在任或退休领导前去参观，原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以及河北多个落马高官也都到校指导过工作。
靠传言争取来第一桶金
衡水位于河北省的东南部，城市的名气很响亮，其中衡水老白干与衡水中学最为知名。不过，虽属环渤海经济圈，经济状况相当一般，在去年全省11个地市经济总量排名中，衡水仅排到第10位，属于“倒数第二”。
衡水中学创建于1951年，成立之初是一所初中，名为衡水县中学校。当时的衡水还是衡水县，归石家庄专署领导。1956年，学校改名河北衡水中学，并增设高中部。
那一年，家住衡水县张庄的张文茂才6岁，他不会想到，日后自己会执掌衡水中学，并将其打造成“超级高考工厂”。
此后数年间，学校又换了两次名字，1978年才改回河北衡水中学，衡水也成为衡水地区。张文茂在当年第二次参加了高考，并考入河北师范学院。
1982年，张文茂大学毕业后，先到保定四中实习了一个月，然后在那个闷热的夏天，去衡水中学做了一名物理老师。
张文茂到衡水中学的前10年，学校非常普通。1992年，该校撤销了初中部，改为3年制高中，但未给教学质量带来改观。
有一次，学校召开全体班主任大会，副校长刚开始讲话，台下就有人喊，“别听他瞎掰扯，散了吧”。众人一哄而散。
当时台下有一个叫李金池的男子没有走，他比张文茂小1岁，大学毕业后到衡水中学当了历史老师。
由于衡水中学校长辞职了，组织部门开始与衡中多个领导谈话，可谁也不愿当校长。无奈，组织部门直接任命了李金池当校长。
衡水中学原校长李金池。图片来自网络
那年，张文茂也离开讲堂，做了教导处主任。
李金池当上校长后十分无奈，用他自己的原话是：“学校管理混乱，教学也是一团糟。”于是，他先整顿了校风校纪，又想着改善下办学条件，但学校根本没有钱。
1993年时，李金池不知道从哪得到一个消息：“国家教委正在酝酿建设1000所国家级示范高中。”这其实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李金池却认为机会来了。
他先在学校各种会议上频频提及此事，鼓励师生共同努力，大家都以为这是真事儿。教师节那天，衡水的领导去学校慰问，李金池汇报工作时，话里话外称，要向湖北黄冈中学学习，不仅名利双收，还能给领导提拔创造政绩。
随后，领导决定从财政拿出1200万元，分三年给学校去打造名校。李金池则通过这种方式，为衡中完成了原始积累。
此后几年，衡水中学盖了新教学楼、图书馆，教学成绩也好了起来。到1995年时，升学率在衡水地区排到第一。
彼时，身高近1.9米的张文茂当上了副校长，他和李金池又用了3年时间，将衡水中学打造成“河北省首批示范性高中”。不得不说，两人为衡中都做出了巨大努力。
在2000年高考时，衡水中学力压石家庄二中等传统名校，成为河北省高考冠军。
那个时候，衡水中学还算不上超级中学，该名号属于石家庄二中等学校。而衡水中学在一定程度上，受了石家庄二中的影响。
一个背景是，石家庄二中从2003年开始成立分校后，省内多所知名中学开始效仿，瞬间吸引走大量优质师生资源。
彼时，有专家指出：“这将带来超级中学的‘黑洞效应’和对教育公平的破坏。”
石家庄二中建分校的事，深深刺痛着衡水中学。因为在李金池的衡中时代，学校招生范围仅限全市，他们要想继续发展，只能打破“跨地区招生”界限。
不过，李金池无法去做这些了。2004年3月，他调任衡水市教育局长，张文茂接任校长。衡水中学开启了“张文茂时代”。
将衡水中学打造成名校的张文茂。图片来自网络
“衡中系”崛起之路
张文茂当上校长两年后，衡水中学开始扩张。2006年9月，该校在本地收了一所名民办学校改名滏阳中学，当地人称衡水中学东校区，这所曾专门招收高价复读生的学校的建立，是“衡中系”迈出的第一步。
凭借衡水中学的名气，学校在第一年就招收了近千人。从此，这所学校开始在河北省各地市吸收生源，并与石家庄二中等学校争抢生源。
除滏阳中学外，衡水中学未再扩张，但扩张的意图并未停止。
最早的信号应在2009年9月。当时，上任不到一年的衡水市委书记陈贵，专门针对衡水中学扩建工程进行了调研，他说这是全市人民关心的一件大事，“必须看大、看急、看重，所涉及部门、单位都必须密切配合。”
可坐落于市中心的衡中四周被商业区和居民区包裹着，书记口中的“扩建”到底在哪里，外界并不清楚。不过，扩建还没开始，陈贵在2010年5月因涉嫌违纪被免职了，扩建也没了动静。
就在陈贵落马这一年，55岁的李金池也从衡水教育局长位置离开，去了民办的石家庄精英中学当校长，直至今天。
“衡中系”则在张文茂的执掌下，继续从全省各地吸纳生源。此举虽遭到多地抵制，可衡水中学还是成长为当地一张名片，官方有些人貌似也有意无意保护着衡中。
例如，2011年7月15日，河北教育厅基教处通报违规招生时，只通报了衡水市第二中学、临城中学、石家庄二中分校，衡水中学不在里面。
对此，张文茂的解释是，以前别人挖衡水的生源，自己并没怪罪之心，目前的局面是靠实力扭转的，“所以，别说别人不好，做好自己就行。”
不管外界如何质疑，“衡中系”确实成了赢家，他们每年考入清华、北大的学生越来越多，并超越了石家庄二中。
衡水中学是当地一张名片。摄影：李游
这称得上是衡水中学最好的时代，学校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2011年9月20日，在距衡水2300公里的昆明，一家名为长水教育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长水教育集团）的公司成立了。当时没有人能想到，其日后会与衡水中学产生深度关联。
2012年的高考，衡中创下了升学率超过98%的历史性纪录，全国各地迅速掀起一股学习衡中的热潮，参观的人如潮水般涌入。
虽然教育部门一再禁止超范围招生，但有知情人士称，衡中在招收高分学生的同时，也会招些分数不高的外地学生。不过，他们要想进入衡中，必须得有一定级别的领导“批条子”。这些领导，有的就成为当地人所说的衡中的“关系资源”。
2012年12月，衡水迎来了新市委书记李谦，他为衡水中学扩张立下了“汗马功劳”。李谦后来官至河北省副省长，2020年4月，被北京检方依法以涉嫌受贿提起公诉。
原衡水市委书记李谦。图片来自网络
同样在2012年，有家名为第一高中教育集团的境外注册公司，成立了一所课后辅导学校。9年后，该公司凭借衡水中学名气在美国上市，成为“中国民办教育第一股”。该集团在境内的运营主体，正是前述长水教育集团。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
从2013年起，被各路人士“朝拜”的衡水中学开启了扩张之路，是非也多了起来。
与地产公司合办新校区
2013年1月31日下午，在“高考圣地”衡水中学校内，一家名为泰华集团的公司搞起了“美丽中国 幸福泰华”迎春联欢会。
泰华集团是衡水当地人对它的简称，其最早是2003年成立的河北泰华锦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除房地产开发外，公司后期还涉足建筑施工、园林施工、物业管理、医疗、餐饮服务等多个行业。
衡水泰华集团。图片来自网络
董事长李春岗是衡水故城人，他1992年从河北工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石家庄汽车制造厂。当时，正是邓小平南方讲话时，李春岗嗅到商机后辞去“铁饭碗”，在1995年开始创业，那年他才27岁。
学习汽拖专业的李春岗，先在衡水做水利工程，挣些钱后又做建筑施工，在2003年跨进房地产行业。
泰华集团董事长李春岗
李春岗拿下了当时不少没人要的地皮。比如泰华集团开发的“丽景名都”，2004年衡水市土地局招拍挂该地块时价格为2000多万元，但公示了半月后没人报名，李春岗便将土地拿了下来。
还有“丽景名典”。2006年该地块先流拍了一次，“我不知道，后来第二次公示我是在看报纸时看到的，就拿下了这块地。”李春岗说。
另外，李春岗在2008年还拿了200亩荒地，“政府怕这块地卖不出去，把200亩地分了三块，结果这三块都没人报名，我就都买了。”李春岗称，他们在上面建起了“丽景福苑”。
由此，李春岗成为衡水最知名的开发商，还当选了2008年“河北省十大杰出青年”。
2011年1月，衡水滨湖新区成立，这个地方就是后来泰华集团与衡水中学的故事发生地。
在2012年之前，泰华集团与衡水中学并没表现出太多交集之意，直到2012年12月，李谦当上衡水市委书记后，双方接触多了起来。
在衡水中学开完迎春联欢后的2013年2月，李谦便提出：“在衡水这个经济欠发达地区，衡中办得这么好，这里面肯定有内在的东西，既有历史的，也有现在的，但更重要的是要研究未来的，不研究未来，将来就会丧失发展机遇。”
当月，有媒体报道称：“衡水中学与泰华集团着眼于优先发展教育战略，审时度势，果断决策，投资9亿余元，高起点、高标准、高品位投建衡水第一中学。”
衡水中学与房地产公司合作的衡水一中。摄影：李游
至于谁是泰华集团和衡水中学达成合作的关键人物，目前不得而知。
就在双方刚准备合作时，位于云南的长水教育集团也开始筹划云南衡水实验中学了。
长水教育集团与衡水中学签约。图片来自云南衡中
2013年6月9日，衡水中学与泰华锦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签署合作办学框架协议。
双方合作的项目便是衡水中学南校区，也就是衡水一中，属于纯民办。其法人代表为靳永盛，他现在除了是衡水一中安全处副主任，还是泰华集团旗下一家地产公司的监事。
很快，衡水一中进入建设期。2014年3月24日，长水教育集团也与衡水中学签约，合作创办云南衡水实验中学。
2014年4月8日，衡水一中工地上迎来了大人物。当天，时任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时任河北省委常委、秘书长景春华一行到工程现场进行了调研。景春华也担任过衡水市委书记，是已落马的衡水市委原书记陈贵的“前任”。
彼时，尽管衡水一中还没建好，但周本顺说：“衡水第一中学已经成为河北的一张靓丽名片，一定要建设好、管理好，坚持高标准、高质量办学不动摇，为经济社会发展培养更多的优秀人才”。
原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与张文茂握手。受访人供图
有了省委书记的关怀，衡水一中建设速度很快，到了2014年8月3日，全部完工的新校区就举办了开放日，来自多个省市的万余人前去参观。当天，泰华集团还为参观者们准备了大量房地产项目资料。
此后，衡水中学的扩张开始大力推进。2014年8月12日，衡水中学四川分校成立。公开信源称，这是衡中“在全国正式挂牌的第一家分校”。
2014年8月22日，建好的衡水一中正式揭牌，首批就有9000名师生入驻，学校的物业由泰华集团旗下泰华锦业生活服务有限公司负责。
对此，时任衡水市委书记李谦做出批示：“感谢泰华集团和衡水中学为我市教育事业办了件大好事，下一步要继续改革创新，加强管理，把其办成人文化、品牌化、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校，办好让人民满意的教育”。
衡水中学与泰华集团方面签订合作协议。图片来自网络
6天后，“衡水中学张家口分校”挂牌。
但衡水中学与云南、四川、张家口等的合作，是以总校之名签约，还是按南校区衡水一中签约，外界无从得知。
而且很快，泰华集团与衡水中学开始出现分裂。
曾去调研的多名高官落马
2014年9月4日，离教师节还有6天时，河北省一名副省长在时任衡水市委书记李谦陪同下，去衡水一中视察，张文茂做情况介绍。衡水一中当时没校长，重要事务均是张文茂出席。
副省长考察完后说：“衡中新校区布置合理、功能齐全、设施一流、环境优美。希望衡中进一步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培育更多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才，为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促进河北省的教育事业进步做出新的贡献。”
在副省长调研结束没多久，泰华集团方面宣称，衡水一中公章被张文茂在9月9日强行拿走了。
被指强夺公章的张文茂，在10月24日，带领着20位名师到云南衡水实验中学搞调研。没几天，长水教育集团、云南衡水实验中学董事长张韶维，也将一些同学送到衡水中学总部进行学习。
后来，衡水中学将本校校长助理桑海勇，派到云南衡中担任校长。
在外界看来，衡水中学与云南项目合作愉快，和泰华集团就没那么开心了。
实际上，在2015年时，张文茂年满60周岁了，已到退休年龄，可衡水中学的扩张才刚刚开始，此时离开会让学校面临更复杂的局面。所以，有信源透露：“张文茂在2015年3月左右，被批准延长退休5年。”
在3月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曾陪同周本顺去衡水一中视察的时任河北省委常委、秘书长景春华落马了。
后来的几个月，衡水中学和泰华集团都比较低调。
2015年6月2日上午，时任河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杨崇勇到衡水一中调研，除李谦等人陪同外，李春岗和张文茂都参加了。
就在景春华落马余波还没结束时，2015年7月24日，对衡水一中寄予厚望的周本顺也被宣布接受调查，这下震动了很多人。
但衡水中学扩张的脚步并未停止。2016年4月9日，衡水中学又成立了河南分校与江西分校。
此后，衡水中学在各地的分校慢慢改叫衡水一中分校。如，2016年8月8日“衡水第一中学阜平校区”揭牌；10月份“衡水第一中学邯郸分校”成立；同时，“衡水一中川南分校”也落户四川富顺县。
衡水一中邯郸分校
虽然“衡中系”在2016年之前就开始扩张，可真正引起争议是2017年3月26日“衡水一中平湖学校”在浙江平湖市揭牌。
当时，浙江省教育厅官员公开表示，衡水中学模式与“浙江以人为本的素质教育理念不符合”，并提出“浙江不需要（平湖分校）”。
媒体广泛报道后，一定程度上给衡水一中带来了压力，但其平湖分校未受影响。
紧接着，曾支持该校的衡水市委书记李谦，于2017年4月调任河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党组成员。而当时，民间已传出他要落马的消息。
但先于他落马的，是到衡水一中调研过的河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杨崇勇。
“平湖分校”事件舆论未平，衡水中学再次陷入危机。2017年5月4日，21世纪教育研究院公开发文，建议有关部门“督查重点在衡水中学公私不分、以民办学校在全省招生，超大规模办学，扰乱地方教育生态的事实。”
4天后，河北省教育厅组成专项检查组，对衡水中学和衡水一中办学招生情况进行专项检查，并证实两所学校均存在不同程度不规范及违规办学招生的情况。
但衡水中学仍继续“发展势力”。2017年5月11日，该校与衡水另一个本土企业成立了衡水中学实验学校，衡水中学校长助理张玉滨担任执行校长。张玉滨曾是全国模范教师、衡水中学首席班主任，并担任过衡水中学教务处、教育处主任。
至此，衡水中学在当地形成了滏阳中学、衡水一中、衡中实验学校的民办“衡中系”。
2017年6月1日，河北教育厅要求整改衡水中学和衡水一中。
很快，泰华集团在6月11日发布声明，称衡水一中公章遗失，宣布作废。集团同时表示，自2014年9月19日23时40分以后，衡水一中董事会从未授权个人和团体合作成立分校等事宜。
泰华集团当时的声明
“所有以衡水第一中学名义对外签署的合同、协议等所有办学过程与经营性活动，与衡水第一中学董事会和投资方无任何关联，衡水第一中学财务账户和投资方未收到任何一家学校的赞助金和加盟费。”泰华集团称。
虽然双方闹得不可开交，但衡中扩张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2017年7月28日，“衡水中学安徽学校”成立；9月份，保定“贺阳衡水一中高级中学”也开学了。这一年，衡水一中还成立了马来西亚分校。
2017年9月9日，曾大力支持衡水一中的李谦以副省长身份，又陪同其他领导去衡水一中调研，张文茂参加了活动。
8个月后，张文茂的“衡中时代”结束了。
否认上市却无法撇清关系
被延长退休的张文茂，还是要离开衡水中学了。
2018年5月底，衡水市委、市政府决定，不再让张文茂担任衡水中学校长，校长由正在援藏的副校长郗会锁接替。
当时，媒体对这个变动的报道是“卸任”，而郗会锁的校长职务有1年试任职。后期，有关衡水一中的重要活动，都是郗会锁参加。
在张文茂卸任的2018年，河北省高考几乎是衡水中学的“独奏”，该校文理科650分以上考生超过全省四分之一，考入清华、北大的人数，占两校在河北招生总数的80%。
这个时期，虽然张文茂已卸任，但他在2019年3月26日、4月15日，仍以衡水中学校长身份，到河北保定，以及河南商丘的中学指导工作，陪同他到商丘的还有衡水中学实验学校执行校长张玉滨。
2019年5月，郗会锁“转正”后，张文茂彻底告别了衡水中学，陪同他调研的张玉滨也离开了“衡中系”，从当年6月起，担任民办的“承德文茂高级中学”校长。
让衡水一中尴尬的是，到了2019年8月27日，那个大力支持它的李谦也落马了。后期他被指控“在房地产开发建设、工程建设项目承揽等方面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利”。
自此，各方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2020年1月18日，泰华集团董事长李春岗去了河南焦作，焦作市长接见了他，两人就“加快泰华集团在焦创立分校、发展教育产业深入沟通交流”。
而想办学校的远不止地方政府或商人，前述“衡中系”的张玉滨在承德当校长后，2020年3月，库尔勒市第二十三中学开工建设，该校校长冯永庄此前也曾是衡水中学副校长。
值得一提的是，衡水中学校长郗会锁对各地分校并不感冒，他一心只扑在本部工作与家庭上，并于今年6月份，将在衡水中学读书的儿子安排到西藏高考。高考刚刚结束，其子便被举报是“高考移民”。
此后，衡中扩张还在继续。2020年7月23日，老校长张文茂前往建设中的云南衡水丘北实验中学查看项目建设及办学筹备情况，长水教育集团董事局主席张韶维等人陪同。
彼时，被衡水中学委派到云南的桑海勇，已是长水教育集团高级副总裁、副总校长了。另外，桑还在长水教育集团旗下的一个企业持股9.0141%。
还有，对泰华集团而言，公司已经沾了衡水一中不少光。该集团不仅在衡水一中旁边建起住宅楼，还将售楼部设在一中大门外。
泰华集团建在衡水一中旁边的售楼部。摄影：李游
同时，被长水教育集团运营的第一高中集团也在扩张。截至2020年9月30日，该集团建立19所学校，其中16所以衡中冠名，覆盖云南、贵州、四川、内蒙古、陕西、山西等地，同期在校学生超过2.5万人。
今年3月11日，第一高中教育集团正式在美国纽约交易所上市后，舆论一片哗然，网友都称“衡水中学在美国上市了”，但衡中起初没有回应。
第一高中教育集团上市
直到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后，衡水中学才有所动作。
因为“双减政策”提出，学科培训类校外培训机构不得上市融资，已经上市的要进行清理整治；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要重新审批，转为非营利性机构等细则。
所以，在“双减政策”发出第二天，衡水中学公开声明称没有上市：“未授权相关集团、公司及其关联学校、培训机构以学校名义从事教育、招生及商业等活动。”
衡水中学否认上市的声明
但尴尬的是，校长郗会锁曾多次到云南衡水中学调研，还参加过长水教育集团主办的第四届中国西部（昆明）基础教育论坛，并作主题报告。
接下来，衡水中学还要面临一些问题。因为新修订的《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将从今年9月1日起实施，其规定“实施普通高中教育的民办学校应当主要在学校所在设区的市范围内招生”。这势必会对“衡中系”民办高中产生影响。
不久前，衡水市教育局在批评衡水中学后要求：“衡水中学及其参与举办的民办学校相关责任人按程序问责。”截至目前，记者还无法查询到具体结果。
不久前，衡水市教育局对衡水中学方面做出的批评。受访者供
而衡水中学校长郗会锁，正在为儿子“高考移民”的事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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