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贪官,大家还记得反腐电视剧《人民的名义》里的高育良书记吧?
他从大学政法系的法学教授,到基层再到省级干部,对把握政治资源深谙其道,对于突破道德、法律底线能内心自洽又擅于雄辩,妥妥一副官场老手的形象。
今天故事的主角李春城,也正是这么一位从教书匠走向仕途,又在仕途中逐渐迷失走向腐化的贪官。
这个原四川省委副书记,原成都市委书记,因为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非法收受财物巨大,在2015年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
故事还得从他落马那天开始说起……
01落马风云,拉开事业坍塌的帷幕
十八大后,一场来势凶猛的反腐风暴在横扫中国官场。时任四川省委副书记、成都市委书记的李春城,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成为这一轮反腐浪潮中首位落马的省部级高官。
所以他在被带走当日,看到纪委工作人员,大惊失色,才意识到事情败露,着急忙慌地要抠下手机卡,毁掉重要证据。
是什么重要证据让李春城这般见惯政界大场面的老手,如此惊慌失措?是他手机里强大的关系网,或者可以称为他的资源圈层。
而成也关系网,败也关系网。回首这位官员的从政之路,恰恰是关系网成就了他,也是关系网毁灭了他。
02书生走出象牙塔,平步青云仕途路
李春城生于1956年,辽宁鞍山海城人。他在黑龙省哈尔滨市学习和工作多年,曾经也是一名追求上进、表现出众,想通过学习来改变命运的有为青年。
李春城的成长之路并不顺利,他曾被下放到哈尔滨市双城县做知青。在那里,他度过了艰苦而又充实的青春时期。他和别的知青一起在松嫩平原上、松花江畔,干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夏天阳光暴晒汗流浃背,冬天寒风瑟瑟手脚皲裂。即使条件如此艰苦,他也没有放弃学习文化知识,他相信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有志者事竟成。他的努力终于得到公社大队领导的赏识,领导把宝贵的大学保送名额给了他。李春城欣喜若狂,他决心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1975年至1978年间,他进入哈尔滨工业学院就读,这里后来改名为哈尔滨工业大学。
作为大学生的李春城,真的如他当初下定决心的那样,一刻也不敢停歇。他拿出当知青干农活的那股子劲儿,埋头扎进浩瀚书海中,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般,不断汲取知识的养分。
1978年,他以格外优异的成绩从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获得了难得的留校任教机会。工作期间,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和肯干能干的拼搏劲儿,让李春城这个小伙子十分引人注目,不到30岁,他就已经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党委组织部副部长。
由于工作能力出众,他再次得到上级领导的赏识,有了离开大学到地方政府工作的机会。
那么他是如何从教书育人的谦谦君子,走向万劫不复的落马境地呢?
从象牙塔到官场,李春城站在更大的舞台,拥有更具诱惑力的权势,却没有清醒的认知和敬畏,任由自己的欲望肆意放纵,故而迷失在宦海沉浮中,在贪腐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而李春城在官场中的第一课,就是知道关系网的重要性。
1987年,李春城的而立之年,他从共青团哈尔滨市委副书记做起,先后不到7个月,就转正成为团市委书记。其后不到5年的时间里,在1992年,转任哈尔滨市太平区委区长,开始第一次握住真正意义上的实权。
实权在手,四面八方的关系也随之而来。其中自然是巴结他,上赶子求他办事的居多,但李春城也因为新的权力平台,得以接触到更高级别的官员,见到“更大的世面”。
看到别人靠着过硬政治资源扶摇而上时,李春城很是羡慕眼热。他深信关系要靠维护,尤其像他这样出身一般的官员,要想继续向上走,就必须要找准后台,背靠大树好乘凉。
于是他慢慢摸索起经营政治资源的途径,没有裙带就自己制造裙带,没有关系就找准关系,积极投靠。
李春城在哈尔滨市太平区做区委区长的期间,就通过多方努力,搭上了韩桂芝这条线。韩桂芝是2004年被查出受贿金额过于巨大的哈尔滨籍女贪官。但李春城与她结识期间,韩桂芝处于如日中天之时,她在黑龙江省委组织部长的位置上,掌管着干部们的任用。
正是有了韩桂芝这层关系的助力,李春城曾一度三年一升,可谓平步青云。1995年底,他升任太平区委书记,进入哈尔滨市委常委,1997年底就已经是哈尔滨市副市长了。可怕的速度!
值得一提的是,2004年,韩桂芝落马同年,一个叫申勇的公务员曾在公开的媒体平台上,实名举报过李春城通过向韩桂芝买官晋升,李春城牵扯进“韩桂芝案”,被组织审查,继而在2007年也因为此事落选了十七大候补中央委员。但这些举报和审查最终并没有把他拉下马。此时的李春城凭借着更加过硬的“朋友圈”,不但侥幸逃脱,而且在官场上得以“带病提拔”。
关系的经营,带来迅速升迁的甜美果实,李春城从中琢磨出许多弯弯绕。对于关系的掌控,他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关系网越变越广阔。
03眼看他高楼万丈,高朋满座
李春城不但会经营官场的上下级关系,还擅于结交商界的重磅朋友,既铺平官路,又扩充政绩经济资源,完美地完成自己的政绩KPI。
李春城在1998年底远赴四川担任成都市副市长,随后任职泸州市委书记,不到半年即调回成都再任副市长,到2011年调任四川省委副书记。
东北同乡、哈工大校友史振华,就在李春城出任成都市长之初,跟着来到成都。他本是在哈尔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商人,来到成都后,先是借着李春城的关系,开始从事地暖等生意,不久又成功介入成都市智能交通系统的建设,后来成为赫赫有名的四川“哈尔滨帮”的代表,成为李春城的“钱袋子”。
其实除了像史振华这样从哈尔滨带来的老乡以外,当时风头正盛的李春城,其座上宾可谓人才济济。既有成都工业投资经营公司董事长毛志刚、成都工投集团董事长戴晓明这样,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政府企业领导,又有包括郎酒集团董事长汪俊林、成都会展旅游集团董事长邓鸿这样财大气粗的私企老板。
正如他所规划设计的那样,这些关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回报。虽然心术不正又擅于钻营,但李春城的个人能力,让他在成都主政13年间政绩卓越可见。
除了成都GDP高速增长以外,这个城市面貌也发生很大的变化,变得越来越现代化,越来越漂亮。这些都得益于李春城在成都进行的两次大规模旧城改造,启动城乡规划,加快成都南扩东进的城镇化建设。
李春城在主政成都期间,曾经历了汶川地震和成都公交大火这样的重大事件,他的表现依然可圈可点,备受外界关注。
当年“5·12”汶川地震发生后,李春城第一时间就带队赶往重灾区之一的都江堰,随后他一直待在都江堰市、彭州市现场,废寝忘食地坚持在第一线指挥抢险。
灾后他又注重重建工作,多次到灾区原址,指导和监督灾后重建的工作。同年7月份,他将新落成的、曾备受争议的市政府新行政中心拿出来拍卖,将所有拍卖款全部捐献给地震灾区。
而另一件为李春城树立“为民”形象的事件,便是2009年震惊全国的成都公交车燃烧事故。
这起公车燃烧事故,当时导致27名无辜市民遇害,多人受伤,其中不乏老人、孕妇和青少年,社会印象相当恶劣。随后在对这起事故的调查过程中发现,公共汽车的老旧失修带来的公车自燃隐患,是事故发生的原因之一。
为此,在事后组织的教训总结工作中,成都市交通委提出了《公交改革20条》,但在该改革方案中,需要增加2000辆公交车,加上公交场站的土地征用、安全协管员等支出,至少需要10个亿的投入,市委为此难以决断。
最后,李春城以一句“为百姓花钱不心疼”的话果断拍板,让财政拨款向公共交通服务倾斜。这一改革的实行,很大程度地改善了当地老百姓安全出行的条件。
他主导的这一举措被媒体大肆曝光,各界人士广为称道。李春城也顺势提出口号“要让每一个生活在成都的居民,都为生活在这个城市感到幸福和自豪。”
他还公开表示,自己很喜欢两千年前的秦朝蜀官李冰,认为他治水有功,是真正的为民办事。当官不在大小,为人民做事才能被人记住,像李冰这样的才算得上是为官的楷模。一时间,这位省委副书记跃升成为百姓心中的父母官最具象的代表,口碑迅速飙升。
04事情败露入囹圄,巨厦倾塌人叹息
然而,很多群众怎么都没想到,就这样一位在公开场合大谈“要踏实为民办事”、“为百姓花钱不心疼”、“要让人民都感到幸福”的干部,背后却是个沉迷权力,迷信享乐,严重违纪违法的领导。
先说他沉迷于迷信这件事。
按理说他从大学中走出来,又是多年的党员,理应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应该像无知村妇一般,对封建迷信沉迷,但事实确实令人咂舌。
入川十年,李春城每年必去的地方之一是青城山。青城山距离成都市区60多公里,是道教文化的发祥地,在这里聚集很多修道之人,当然也不乏故弄玄虚的江湖术士。李春城就在这里结识一位姓高的风水师。这位风水师傅子承父业,早年在青城山天师洞附近算命,后来又转到青城山石笋堂,自称“遥远大师”,客户多为政商界人士。
李春城对这位大师的迷信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2006年,这位“遥远大师”告诉李春城,如果能把道家太极文化融入成都市区的建设,将对他本人的升迁大有益处,并给正在建设的天府广场项目绘制“太极云”图。李春城对此深信不疑,不顾已经招标完成的原方案,一意孤行地推翻,强势地把大师的太极图运用到新天府广场中。由此一来,工程不得不推翻重建,浪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
另外,李春城听信大师的谗言,认为都江堰风水靠山有水,对自己非常有利,于是又张罗着将自家祖坟从东北迁到了都江堰,迁坟当天还请了好几位风水先生做道场,耗资2000多万元,劳师动众又浮夸热闹。
不过,李春城的“不信苍生信鬼神”没有收获多少成效,在他案发之时,并没有发挥神力,庇佑他免除灾祸。
2012年8月,时任成都工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戴晓明,被当地纪检监察机关带走调查。对戴晓明的调查,撕开了李春城热衷工程腐败的嘴脸,成为李春城所建造的权力大厦开始倒塌的导火索。
早在五年前,李春城提拔戴晓明出任成都工投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戴晓明也没有辜负李春城的期望,成为这位领导对成都市城市建设和扩张的“得力干将”。
然而,五年后发生了一场意外。成都工投集团在新都区的一处工业园区发生一起拆迁纠纷导致爆炸,使得反贪形势一发不可收拾。戴晓明进去后,检举关于新都区土地的其他线索,进而牵扯出新都区国土局长毛一新涉案。
随着调查的深入,李春城工程腐败案的有力证据不断浮出水面。最值得关注的当属其中的万科拿地案。李春城的铁哥们儿,“哈尔滨帮”的代表人物史振华指示外甥王亮出面,用一家资质不够、资金不足的私人企业和万科合作。
两人着实显示出“哈尔滨帮”的实力,利用与李春城的老乡加哥们的关系,以每亩105万元的低价拿下518亩的五龙山地块,再交由万科开发销售。史振华在幕后几乎靠空手套白狼,在这个项目中赚得是盆满钵满。
在确凿完整的证据链实锤下,李春城也进入到纪委和检察机关的视线里。
十八大结束后不久,李春城就以四川省委副书记身份当选中央候补委员,外界纷纷揣测他是否前途不可估量,关系群里的“得力干将”和“好兄弟”们更是排着队争先恐后地要为他庆祝。
但就在此时,李春城的“哈尔滨帮”的主要成员史振华被当地纪委带走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史振华被查没过几天,李春城的秘书陈斌也被带走。最终,李春城自己到底还是难逃法网。
如今,李春城案已尘埃落定。在近期央视播放的反腐纪录片里,就有李春城案件的纪实。已经身陷囹圄的他,满头白发,早已没有为官时候的意气风发。
自古以来,贪官就遭人痛恨,千夫指万人骂。因为贪官本为百姓父母官,却不真心实意为百姓谋福利,反而借着当官为跳板,滥用权力,通过钻营掏空百姓的钱包。
镜头下垂垂老矣的李春城忏悔着自己的罪过。他痛陈自己辜负了党对他几十年的培养,他痛惜自己没能为人民的幸福多做有益的事情。但最后又把自己走向歧途,简单地归纳为自己的思想在复杂的社会生活和执政实践当中发生了变化。
这让人不敢苟同。他像大部分违法违纪的官员一样,在任时合理化自己的一切行为,落马后又在心理上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各种客观理由。但如果他们真正回头审视自己,是没有任何客观理由可以成为贪腐借口的。
屈原的《渔父》中曾有一句话: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所处的环境就好像这波涛汹涌的江水一般,水自然就会有清有浊。大多数人虽然做不到屈原那样出淤泥而不染,但我们都能够做到有自己的底线,不用脏水来浸洗自己头上的帽缨。
而李春城就像《人民的名义》里的高育良,承认自己不是圣人之后,不再约束自己,开始沉迷于结交权贵,经营官商“朋友圈”,任由自己的欲望放纵、膨胀,最终导致悲剧。
这位省级高官落马,让世人为之叹息,也让人看到官员贪腐的过程,知识分子价值观撕裂的过程。成也关系网,败也关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