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夏晏
飞行官小北:
作家,编剧,志愿守夜人。微博人气最火的疗愈系情感作家。曾在微博#圆寸大赛#活动中一举拔得头筹,被网友戏奉为“海淀圆寸王”。已出版杂文集《别闹,少年》、疗愈系情感小说集《那时我们还不怕相爱》。
采访飞行官小北是在他的新书《那时,我们还不怕相爱》首场发布会之后。
我预想的小北应该是一个有点阴气的作者,微博上的情话说得太好,难免让人觉得轻佻。然而这种刻板印象在采访时被不断地攻破,写作者的真诚和理工男的机智在他身上有着完美的融合,更不用说他“自带幽默的逗比风格”。
面对媒体,这位在互联网时代走红的“写作男神”比在平媒时代走红的作者更能应对自如。
我们的聊天从新书到电影,从中可以看到小北一个完整的成长轨迹。两次高考、大学肄业、杂志编辑、豆瓣走红、微博大热、写作出书、担任编剧…….如果说年少的经历像《别闹,少年》一样,带着一点少年气质的叛逆和对青春的思考,那么开始工作以后,小北的经历更像是新书《那时,我们还不怕相爱》所表达的那样,充满了对成长岁月跌跌撞撞的缅怀。
“第一次永远会失败的人”
《文周》:新书《那时,我们还不怕相爱》跟之前的《别闹,少年》在内容上有什么本质区别?飞行官小北:之前那本书其实更偏向于年少时期一个态度的表达。这本书呢其实是一个故事集,讲的就是我们不怕相爱的那个年纪做的一些事情。
《文周》:这两本书的创作间隔了大概一年,创作的时候心境上有什么不同?飞行官小北:我给自己的定义是“第一次永远会失败的人”。像我参加高考或者参加那些比赛,第一次都会失败。书也一样,第一本虽然很真诚,但还是有欠缺。文笔啊各方面都很青涩。第二本书好了一些,主要因为我是在写之前,就知道它大概是什么样子的了,所以在创作过程中我会更流利一些。但它的用时反而会比第一本书长,我觉得可能小说是所有文体里最难写的一种文体吧,故事没有那么好写,所以我在摸索的过程要长一些,在后面也要经过好几轮的修改。写这本书用了大概十个月。
《文周》:新书中有什么故事是最特别的?飞行官小北:《痛经》。因为这是故事性最弱的一篇,我纯粹是走了一个情绪的路线,描述了一些生活片段。这是唯一一个没有我的故事在里面的故事。
《文周》:没有你的故事?飞行官小北:对,文章里写了一个朋友,她会有痛经。但是她无论是痛经,还是她发生过的其他比较惨痛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告诉别人。因为她觉得告诉别人了,痛还是自己的。就是写这样一个类似于情绪走向的故事,所以在这本书里会稍显特别一点。
《文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一下这本书吗?飞行官小北:就是我签售时写的那句“愿你我不畏时光,愿时光不负相爱”。但我在后记里其实表达了一些难过——写的时候会有一点不开心啦。
《文周》:为什么?飞行官小北:不知道,可能是情绪被带进去了吧。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开心,其实这本书原来想叫《让我陪你难过一会儿吧》,后来觉得“难过”这个词可能不卖嘛,对吧。
《文周》:比较负面一点。飞行官小北:对,比较消极,比较小众,但感觉的确是这样子的,我在后记里有写到,我觉得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才是励志的。就好比,对我来说,王家卫的所有电影都是励志片。只要看到那些纠结的事情过去了,那个人走出来了,我就觉得开心了、释然了。所以我希望大家看到这本书时感觉也是这样的,当看到故事里的人物正在经历你也曾经经历或正在经历过的事情的时候,或许会发现,自己当下的生活是美好的。即便生活可能会逐渐趋向于平淡,但那实际上是时光和天地对我们最温柔的表示。
理工男的“魔幻现实主义气息”
《文周》:你曾经经历过大学肄业?飞行官小北:恩,对。
《文周》:那是一个什么情况?飞行官小北:我高考考了两次。我初中时成绩特别好,一直是年级前五,但是到了高中,我开始混时间、贪玩,成绩下降很多,没有考好。当时就不接受这个现实的嘛,就想着要重新考一次,第二次就考得不错。我是理科生嘛,就选择了自动化人工智能这样的专业,就是做机器人。到了大二的时候我就想退学了,但我害怕自己是一时冲动,所以就告诉自己要缓一下,到了大三,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去图书馆,去看一些广告学相关的书,我那时候以为我想要学广告学,就正式退学了。后来真的阴错阳差地在上海做了杂志方面的工作,做《看电影》的编辑。之后就开始出书。
《文周》:所以其实你还是个理工男?
飞行官小北:对。但其实应该没有人能看出来这本书是理工男写的。
《文周》:对,更想不到你学的曾经是人工智能这一块的东西。我之前有看过你的履历是你先去了上海,然后从上海去了广州,后来来了北京。飞行官小北:恩,对。
《文周》:你在上海时一直做《看电影》的编辑吗?飞行官小北: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后来在最世文化那边做《文艺风尚》的选题编辑。当时我不是用这个笔名的,我有过很多笔名。
《文周》:随便说几个。
飞行官小北:我在《看电影》的时候用过“小虎”,就是卧虎藏龙里面“罗小虎”那个人物。
还用过“飞行官”,没有“小北”。然后在文艺风尚那边用过很多啊,“北冥”啊什么的。这个名字是来北京之后才固定下来的。
《文周》:“飞行官小北”这个名字我记得你之前有讲过是跟小王子有关系?飞行官小北:恩,对。
《文周》:“飞行官”可以这么理解,那“小北”呢?飞行官小北:“飞行官”其实是因为,我说喜欢庄子的话可能有点太装了,因为我其实也只是对《逍遥游》那篇比较熟嘛。我本名带鲲字,所以会喜欢“北”这个意思。而且我觉得这个名字有一种浪漫气息,有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气息。
《文周》:我记得好像现在你们这个阶段的作者是「一个」或者郭敬明那边出来的比较多,你是最早在豆瓣红起来的?
飞行官小北:对,我在豆瓣最早是写影评的。一个动画片的影评,算是我的出道文吧。之前也写,但是大家都没有人看,但那篇是真正被转出去了,是第一篇。
《文周》:是哪篇?
飞行官小北:那篇非常偏激,叫《好像表现的热情会跌范儿一样》。我错过了郭敬明的那批,也没有加入「一个」那批。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动荡”嘛,在各个城市之间穿梭,我自己的事情还来不及解决呢。我在郭敬明那边做的时候,其实是蛮想加入的,但那个时候,我有点惧怕,甚至我到现在也是惧怕的,我怕十年八年的合同这种事情。我现在开始也在「一个」上面慢慢发东西了,但我还是喜欢自己一本一本书这样来出。
《文周》:你之前很多次提到一个词叫“洞察”,我也赞同对于写作者来说很重要的一点是对于人的情绪和很多细节的洞察力。你在平时生活中算是一个有洞察力、很敏感的人吗?飞行官小北:在某些方面非常敏感,在某些方面又非常笨拙。我自己有时候也会苦恼这一点。比方说,有时你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某个表情,你会对他下一个定论,后来发现这样不好。但是在生活里的细节方面,我真的是非常蠢的一个人。就是在很多细节方面,我都是需要别人提醒我,照顾我,我才能达到一个正常人的水平。
《文周》:你会研究心理学方面的东西吗?
飞行官小北:我不知道诶,我在上大学的时候也看过心理学的书。但是我觉得,可能所有想学心理学的人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吧,就是说书上写的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自己想象的是当心理咨询师,但书上却教他们做实验。所以我觉得我可能不需要去刻意学心理学。我很喜欢我的见解,虽然它有时候是不正确的。
写作、电影,其实更趋向于一种科学,而不是艺术
《文周》:除了写作,你也写影评,现在你的身份又多了一个编剧?
飞行官小北:编剧还没有开始,但已经有在跟公司谈。也有公司在问我书的影视版权问题,但我目前还不了解这一块,所以不敢妄下定论。以前我也参与过公司的一些编剧活动,比方说之前我在《大鱼海棠》做过,帮他们做剧本,因为他们那边实在是,你知道那个导演……
《文周》:我知道,那个剧做起来很辛苦。
飞行官小北:对,那个导演,力求完美的一个人,有时候编剧会被逼哭。我就说你的剧本自己写不出来,但是你的剧本只能你自己写,就是非常矛盾的一个过程。
《文周》:你最早为什么会选择去《看电影》工作呢?
飞行官小北:因为喜欢看电影啊,我觉得可能每个时代的文青都喜欢看电影吧。到现在,每一部电影上映或者是每一部国外的盗版资源传出来,我也都是要去看的。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的是,以前看电影真的就是看豆瓣评分很高的电影,但现在看来,那个评分在我们心里其实已经不准了。而现在我一般不会给电影打分,如果要打分的话,永远也是三分起评,永远不会有两分的情况。因为我做过电影了,就知道做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辛苦了。在这个过程里面,会意识到包括写作、电影,其实更趋向于一种科学,而不是一种艺术。
《文周》:是因为它有既定的一个创作的套路之类的东西吗?
飞行官小北:是这样的,就是说你在搜索这个情感的核心,因为其实所有的文字都是情绪流动嘛,在搜索这个流动的过程当中抓住一些东西,之后就是科学该管的事情了——慢慢地磨练出一个能够让人产生共鸣的句子把它表达出来——我觉得这个属于科学的范畴。
《文周》:说说你最近看过的一部比较喜欢的电影吧?
飞行官小北:《特工学院》。干净利落、简单明了。
《文周》:从开始看电影到现在最喜欢哪部?
飞行官小北:这个很难讲。就比方说我喜欢吉卜力的动画片,但动画片里我又最喜欢《千与千寻》。私心一点说,还有《侧耳倾听》,它带着魔幻的感觉,是非常棒的一部动画片。再说我个人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阳光小美女》。
《文周》:《阳光小美女》?
飞行官小北:对,是一部外国电影。它是讲一个小女孩想要去参加比赛,她一家人都有病:她舅舅是个同性恋想自杀;她妈有烟瘾、有点躁郁;她爸是个成功人士,也写书,但是书卖不出去;她爷爷是吸毒的。就是这么一家奇怪的人,帮助那个小女孩参加比赛,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是描述亲情的。拍得特别真实和温暖。
《文周》:真实跟温暖的片子其实很多,你最喜欢这一部?
飞行官小北:我觉得真实和温暖两者兼备的片子真的很少。很多看似温暖的片子其实都很虚假,比方说像《叫我第一名》,就这种励志片嘛,“叫我第一名”。还有一部电影讲一个女生从小得了自闭症,后来她走出来了。还有《真爱至上》这种,看的时候会觉得舒服,但是看完,你会觉得……
《文周》:就是一个童话的这种温暖。
飞行官小北:对,就是你不会觉得这个是真实的。
“鸡汤有鸡汤的作用”
《文周》:其实你并不抗拒把自己的书定义为一个会可能偏励志一点的,偏温暖一点的这样的类型?飞行官小北:我非常不抗拒,我觉得鸡汤有鸡汤的作用。
《文周》:其实大家讨厌鸡汤或许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鸡汤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飞行官小北:我不认为鸡汤不能够解决问题,而是大部分鸡汤不能够解决问题。因为其实每一个时代在进步,可能都是由于某些比较厉害的人说了某一句话,这句话可能在后来就是大家听到后就不想再听的那些话。有时,一些人在用过时的理念写鸡汤,会让人产生这种鸡汤解决不了问题的想法,比方说蒋方舟。韩寒也算鸡汤。
《文周》:韩寒算是愤青的鸡汤。
飞行官小北:对,他也算是一种鸡汤。但是他的鸡汤在那个年代下,是时代选择了他,当年是这个时代里面没有他那样的人,所以他出来了。之后有越来越多像他那样子的人出现,尤其是很多新闻爆出来后,民众的反应其实多数是理智的,而不是跟随那个媒体走的,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韩寒好像并没有那么珍贵了,这个时代其实已经在悄然地发生改变了。所以我的第三本书还是会写鸡汤,但是能解决问题的那种鸡汤。
《文周》:你觉得你和其他可以算是泛90后的作者相比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飞行官小北:怎么讲,我个人内心还是有一点会膜拜严肃文学那批人的。
《文周》:比如?
飞行官小北:比如加西尔·马尔克斯、理查德耶兹,还有一个半膜拜的,雷蒙德·卡佛。你会不由自主地去膜拜,哇,怎么会写得那么好。国内,我比较喜欢刘震云。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们其实在某一方面,对我来说是有共同点的。他们的行文非常地简洁有力,不用华藻的词句。这个其实是我一直的一个目标,可能我有时候写着写着也会不由自主地去学习他们的句子。
《文周》:那85、90后这批作者当中有没有你比较欣赏的?
飞行官小北:有一个人我很推荐,就是「一个」的陈谌,写小企鹅的故事的那个。
《文周》:我看过那篇。
飞行官小北:但是他就是那篇故事好看,我买过他的书,然后后面有些故事就是……
《文周》:《世界上所有童话都是写给大人看的》。
飞行官小北:对,都是写给大人的。我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他的第一本书,如果是他的第一本书,他可能是跟我犯了同样的毛病,虽然可能人家卖得也挺好的。最近有个人写得很好,叫什么君达乐的慢先生。他在网上写文章,很厉害,写的都是关于宗教方面的,讽刺得非常到位!
《文周》:他的书应该没法出吧?
飞行官小北:其实在中国,要真是有自己深刻的想法的的话,不是说那种偏激的愤青,我觉得他们可能知名度会稍微略低一点,所以多数人呈现出来的只能是积极、正能量而且流于表面的一些东西。
《文周》:比较流行一点的
飞行官小北:但是我预感到一个趋势,我觉得当这一片浮躁慢慢下沉之后,可能会有一些更好的东西出来,可能要在几年之后了。其实各个行业都是这样子的,但是会好,肯定会好。
《文周》:你也算是在微博上比较早享受到微博红利的一批作者。像张嘉佳也差不多,都是在微博上写故事。飞行官小北:其实张嘉佳他还是蛮拼的。
《文周》:你觉得你么你的差别在哪?飞行官小北:张嘉佳他是70后吧。他抓点抓得很明确。有一种大浪淘沙的感觉,就是他把那些小情绪、小问题淘到之后,出来的是普罗大众的一个共性的东西。但是相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作者来说,我们可能看得并没有那么清澈,我们注意到的所有情绪都认为它是一个伟大的情绪。这个模仿不来,只能靠积累。
《文周》:你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你在选择写作题材的时候还是会选择一些你认为的比较伟大的情绪?飞行官小北:对,我觉得写作多少来说,有一点是为了自己在写作。尽管说我现在想要慢慢地去取悦别人了,但我骨子里可能有时候会偏执一点,有时候就是认为自己的某些东西是非常棒的,想要把它记录下来。我觉得没有这个的话,世界上就可能没有作家这个东西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