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隔墙花(情欲灰碾盘之下篇——情洒灰碾盘(五十一)(小说))

豆花从县城回去之后,人年轻了十岁,精神添了百倍,八九十斤的豆腐担子挑在肩上,健步如飞,忙碌一天下来,并不觉着累,豆腐磨着磨着,就唱起了《红灯记》选断: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啊啊啊——,秀秀就爬在豆腐坊的窗户上往里瞧,嫂嫂怎唱的和凤英一样一样的呢,表情却和凤英大不相同,嫂嫂是欣喜的、灵动的,凤英是狂躁的、呆滞的。三棒就说:嫂嫂遇上喜事了。

豆花活五十多岁了,这段时间是最高兴的时候,见了谁也是笑格盈盈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卖豆腐的时候称就捉得高高的,称够了称够了,还给搭块豆腐,买豆腐的人就心满意足,这回逮了她的便宜,下回还来买她的豆腐,生意反倒火爆起来。

情欲隔墙花(情欲灰碾盘之下篇——情洒灰碾盘(五十一)(小说))

这天卖豆腐回来,见到老马在知青窑那儿拾掇,看到谷茬住过的窑洞,就想起了谷茬,低低地叫了声:哥哥。老马耳朵尖,忙接住话头,嬉皮笑脸地问她:叫甚?没听见,重叫。

豆花笑模笑样地,在心底又叫了声谷茬哥哥,谷茬弟弟,眉眼上飞起两朵红云彩,和老马打情骂俏,说:叫甚哩,叫你哩,叫你你敢不敢答应?

老马就说:你敢叫,我就敢应,有甚不敢的。叫呀!

豆花问老马:这是折腾甚了?

老马指着空落落的窑洞,说:知青都返城了,拾掇拾掇,看看能做个甚。我看给你做洞房最合适哩。

豆花嗔怪老马:死老马,甚也瞒不过你。就探头看了一下,窑洞里面人去窑空,零零碎碎散落着一些生活用品,老马已经收拾完毕,豆花把卖剩下的一小块豆腐送给老马,挑上担子回了家,走了不远,又唱起了戏文: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老马就暗自嘀咕:这是老情人有着落了,要梅开二度了。

放寒假之前,豆花找到周老师,给棒槌写了一封长信,从头到尾诉说了她和谷茬的一世情缘,现在谷茬又出现了,她爱情的春天就要来到了。

写完信,没等豆花说甚么,周老师已经泪水涟涟了,她说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堪写一本大书,将来等她条件成熟了,一定写一本书来纪念这段美好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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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棒槌的信写了厚厚的一叠,豆花寄了一个挂号信,然后回家来和三棒秀秀公开了这件事,秀秀就说:嫂嫂,咱这是又要分开了吗?

三棒说:怎么叫分开了,嫂嫂永远是咱家的人。不论嫂嫂走到天南地北,咱李家都是嫂嫂的娘家。话虽是这样说的,声音却有了点哽咽。

豆花说:分甚么分开了,我哪儿都不去,谷子地就是我的家。

三棒问豆花:嫂嫂,走资派,不不,谷茬哥甚么时候回来,咱大操大办一回,给你俩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也不枉你俩痴情半辈子。

豆花就面容有点灰暗,说:我也不知道他甚时能回来,他工作很忙。

三棒就叹口气,说:嫂嫂,从明天起,你在家里歇着,豆腐我来卖,我这就和老马请假去。

三棒果真去找了老马请假,三棒前脚找到老马家,豆花后脚就赶到了,说三棒:说你是个棒子,你还真就一窍不通了,你让我歇下来,一天白白掏上一块五毛钱,再让老马狗日的黑你一回,他早就偷偷笑上了,走,回家。

老马就冤的窦娥似的:哎呀,我在你豆花面前是猪八戒照镜子了,里外都不是人了。

这段时间又暂时归于平静,豆花做豆腐,卖豆腐,三棒秀秀照旧上工下工赚工分。可是平静只是表面的,豆花的心里就像暴雨后的黄河,波浪滔滔,天天盼望着谷茬的信息,一天见不到谷茬的音信,一天都不得安神。可是,自从她俩从县委的小招分手后,谷茬再杳无音信,就像几年前失联一样,再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周书记是不能再去打搅了,她已经知道了谷茬工作的特殊性,还老是要去打听,这样做真的是不合适,再说,豆花自个也是个明白人,谷茬的行踪,周书记未必都能知道,他们的工作范围,工作性质有所不同,怎么能事事都清楚呢?

这样熬煎着到了除夕,过年的铁炮轰隆炸响,大红的灯笼已经点亮,驱邪的篝火冉冉升起,鞭炮声响,万家灯火,又一个新年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情欲隔墙花(情欲灰碾盘之下篇——情洒灰碾盘(五十一)(小说))

这一年的春节份外喜庆,豆花一家五口人,围坐在炕桌上,桌上摆着丰盛的八大碗:红肉,条子,肘子,丸子,羊肉,鸡肉,酥肉,烩菜,李胜利津津有味有味地讲着外面世界的精彩,三棒支愣着耳朵听的入神,儿子遇上了好时代,能有学上,有书读,毕业之后还能有个好工作,一辈子的前程都是光明亮堂的,他打内心里羡慕上了他们这一代人。

秀秀听着听着,就又想到了她那可怜的爹,好日子就要开始了,他却走了,不由自主地就想流泪,赶忙走出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掩饰起了自己的失态。

听得最认真的当数改清,再有一年,她也就要参加高考,她们现在正规多了,虽然也参加劳动,那都是偶尔为之,叫做勤工俭学,学校的主业还是教学,她的目标已定,一定要考上大学,超过她的哥哥。

最心不在焉的是豆花,面前的佳肴勾不起她的食欲,胜利的讲述也不能让她快乐起来,偶尔微微一笑,也只是对小棒槌的一种礼貌性的鼓励。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起来的不是棒槌,她对儿子思念归思念,但对他是放心的,部队这个大熔炉最能锻炼人,把儿子交给部队上,她是一万个放心,再说儿子现在已是营长大的官了,手底下都管上百号人马了,她还有甚不放心的。

豆花思念的人当然是谷茬了,她不是担心他的生活,他现在做着一份神秘而神圣的工作,他现在是国家的人,听从召唤是他的责任所在,她也不再担心谷茬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她思念的是,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孤单吗?

豆花的思绪云山雾罩,她下了炕,趿拉着鞋子走到院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笼点缀着小山村的年夜,远处传来了娃娃们或高或低的嬉笑声,一挂响鞭拉过,就有一声二踢脚升上天空,咚的一声腾空而起,叭的一声在空中炸响,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的味道。

豆花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思绪,坐在大碾盘上,静静地观赏着眼前的夜景,过去的人和事在她眼前轮番出现,栩栩如生的人物,恍如昨日的事情,那么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豆花想的入神,三棒啥时候来到她身边也没有发现。三棒说:嫂嫂,外面冷,咱回窑吧。

豆花说:我没事的,就想坐坐。噢,明天上午我想给你哥去上上坟。

三棒说:不是昨天才上过吗?

豆花说:我想再去和他拉拉话。想他了。

三棒叫了声嫂嫂,拿袖口擦了擦眼睛。忽然指着柳叶沟方向,说:嫂嫂快看,那是甚?

豆花也看到了,从柳叶沟那里射过来两束雪白的灯柱,灯柱快速地移动着,急急忙忙地往村口走来。是汽车的灯光!大过年的,还有车在急着赶路,这是又有甚么紧急情况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沈家里有人被铁炮炸伤,县医院的救护车大过年的都不能消停,还得出车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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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根灯柱一会儿被崖挡着,一会儿又射向远方,到了村口爬坡的那个地方,轰响着油门,像一个有气喘病的老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往坡上爬来,两根灯柱就射向深邃的天空,然后直直地朝着大碾子开来,嗄吱一声停在了碾道里,两束探照灯一样的灯光把大碾盘照的亮如白昼,光柱里边尘土上下翻飞。豆花被照的眯缝起双眼,竭力辨认着眼前的情景,一辆周书记那样的吉普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豆花脑子里极速地运转起来,这是她脑海里想像过的画面,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豆花明白了眼前发生了甚么,她顿时心花怒放,一下子跳起来,张开双臂,迎着灯光,嘴里喊着谷茬谷茬,像一只欢快的鸟儿,扑过去。那边车门一响,一个人一个箭步冲过去,叫声豆花,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情欲隔墙花(情欲灰碾盘之下篇——情洒灰碾盘(五十一)(小说))

三棒被这戏剧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任他反应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甚么,就大呼小叫起来:快,快,来人哪,谷茬哥回来了。

秀秀领着儿女出来,把谷茬迎进了窑里,热情得像一团火,端茶倒水,把他让到炕上,给他满上了一盅烧酒。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豆花头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傻了一般,光盯着谷茬傻笑,秀秀叫了几声嫂嫂,才把她叫醒,手忙脚乱地帮秀秀重新做菜做饭。

大家诉说着别后的相思,豆花感觉时间过的真慢,时不时地看眼马蹄表,那只公鸡不知疲倦地啄着地上的米粒,时间却一分一秒地缓慢前行。好不容易到了十二点了,迎接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密集地响起,一家人走到大碾子前,三棒把长长的鞭炮放在大碾盘上,激烈的鞭炮声瞬时响彻碾道。豆花捂着耳朵,溜到边上,又偷偷地溜回窑里。三棒放完鞭炮再找人时,早已没了嫂嫂的影子,他抿嘴偷偷一乐,把谷茬送进了嫂嫂的窑里,然后说了一句:新年快乐!领着自己的婆姨娃娃熬年去了。

豆花已经铺炕展被,一床大红的缎面被子,一双绣着鸳鸯的枕头,是她早年给棒槌准备下结婚时用的,都她拿出来了。

外面的炮声渐渐稀零,窑里的土炕上热乎乎的,豆花仿佛做梦一般,她此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婆姨!

【老马要说:要想了解豆花坎坷的一生,还得从上篇《情欲灰碾盘》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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