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9月的一天,重庆军事法庭里人山人海,大家都在等着审判臭名昭著的汪伪政府汉奸李时雨。
很快,李时雨被法警押解上来了。只见他浑身是伤,衣着褴褛,明显在监狱里遭到了毒打。
但是奇怪的是,李时雨的面上始终挂着一缕微笑,仿佛他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围观的群众们对此愤怒不已,纷纷要求法庭从重进行处罚。最终,重庆军事法庭判处李时雨7年零6个月的有期徒刑。
没想到,听到如此重判,李时雨一点都不惶恐害怕,自然保持着淡定的微笑。
李时雨到底是何身份?他为何如此狂妄,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这一切,还要从10年前,汪伪政府天津检察院一位新来的检察长说起。
忍辱负重,妙计频现
1908年,李时雨出生于黑龙江巴彦淖尔的一个大地主家庭。
李家虽然当地最富有的地主,但从来没干过剥削老百姓的事,一直和农民们相处得很好。
李时雨少年时,更是有许多农民玩伴。
长大后,他外出求学,曾经多次目睹列强在东北大地上的累累罪行。看着同胞们受苦,李时雨暗暗,一定要让自己的祖国强大起来,让列强不敢随意欺辱。
但是面对军阀混战不休的旧中国,李时雨还是陷入了迷茫:如此多的理念和流派,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救国之路?
李时雨没有急着加入任何一种流派,而是默默观察。
后来,国民党逐渐把军阀们收服了,但李时雨心中还是觉得,蒋介石领导下的国民党,不像是真正能领导中国富强起来的政权。
李时雨在国立北京政法大学求学,一边慢慢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1931年,他终于和我党搭上了线。
在理解我党的政治理念之后,李时雨非常激动。他知道,如果新中国要富强起来,如果所有的中国人要富强起来,那必定是在共产党的带领之下。
李时雨庄严宣誓,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他迫不及待要上前线,为自己的理想流血出力了,这时,组织却找上了他。
1931年时,正是蒋介石国民政府的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候,无数地下共产党员被残忍杀害,我党的组织建设也遭到了很大破坏。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组织决定,派出数名特工,潜入国民党机构内获取情报。李时雨就是被选中的人之一。
李时雨很纠结。
要做地下情报工作,意味着需要隐姓埋名,和敌人不断斗智斗勇。到最后,也许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付出,甚至还会让他遗臭万年。
从个人意愿来说,他更想上前线去拼杀流血。但是为党为国,他还是选择了听从组织的安排。
接下这项艰巨的任务之后,李时雨继续在政法大学深造。但与此同时,他开始不断和国民党接触,为我党获取情报。
1934年,李时雨接到了一项重要任务:打入东北军,试探张学良!
原来,“九一八”事变之后,我党认识到,要把日寇赶出中国,必须集全中国之力,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势在必得。
国内各路势力还在忙着给自己划地盘,而日军进军华北的意图更加明显。此时,只有驻扎东北的张学良有抗日的意识。
但是,张学良是国民党将领,虽然他也表现出一些想要联合我党抗日的意愿,但他会不会临阵反水,谁也不敢打包票。
对此,组织决定派出李时雨同志,打探清楚张学良的真实意图。
之所以选中李时雨,不仅因为他本来就是东北人,还因为他在东北军中有故人。
原来,李时雨的好友兼同乡张学孟,已经是张学良麾下红人了。
在张学孟的介绍下,李时雨成功打入东北军。
他时常以寻找好友张学孟为借口来到张学良的公馆,通过和张家的仆人闲聊,他很快就能提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果然,张学良确实希望同我党合作,赶跑日寇。
1936年12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但李时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接到了更艰巨的任务。
1937年,李时雨和妻子孙静云取道天津,原本是想到北平寻找“东北救亡总会”,可是日本突然发动“七七事变”,北平沦陷了。夫妇俩只好原地待命,等待组织的安排。
这段时间里,李时雨每天都能听到枪炮的轰鸣声和人们的哭叫声,一眼望出去,哀鸿遍野。报纸上,城市沦陷的消息越来越多,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李时雨的心。
不过,李时雨很快发现,由日本人扶植起来的治安维持会,其中的总务科长吴光弼,曾经在张学良手下工作过。这也就意味着,他再次有了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
李时雨找到吴光弼,先拍了一通马屁,又开始卖惨,说自己找不到工作,请神通广大的吴科长帮帮忙。
吴光弼果然上当了,而李时雨本身又是法学院的高材生,很快他就当上了天津高等法院的检察官。
不仅如此,李时雨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很快就得到检察院院长的青睐,甚至委派他为联络专员。为了便利他出行,检察院还特别给他颁发了一张日本特务机关签发的通行证。
李时雨拿到通行证时,欣喜若狂,表面上他对着汪伪政府大表忠心,但内心里,他想的却是可以更加顺畅地在沦陷区来往,为我党传递消息。
为了降低敌人警惕性,李时雨故意伪装成爱慕虚荣、见钱眼开的样子。
有一次,他找到检察院院长,说妻子孙静云明天就要来津,可是自己没有像样的车子,希望可以借法院的车一用。
院长知道他好面子,也没为难他,就把法院的轿车借给他了。
果然,第二天院长就听见检察院的其他工作人员在嘀咕,说李时雨打肿脸充胖子,借的车还大摇大摆地开。
他们哪里知道,李时雨接车根本不是为了接孙静云,而是为了给组织运送设备。
当时,在天津的同志们筹集了一批电台的马达,想要运往全国各地,支援抗战事业。但是日本人和伪军在路口的检查非常严格,不用些手段的话,根本运不出去。
同志们找到李时雨帮忙,恰好这是,孙静云来电,说马上就要到天津了。
李时雨这才将计就计,将这批设备运到了河北的一个中转站。
李时雨通过这种方式运出去两箱马达,但还有一箱留在他的办公室里。
为了让我军顺利开展情报工作,李时雨决定,铤而走险。
李时雨穿上一身新做的西装,一手昂首阔步地走向检查站。
只见他一手高举通行证,一手拎着一只箱子神情骄傲地通过,驻守伪军知道他平日里喜欢显摆,还以为他就是日常外出公干,根本没有盘问,就放他过去了。
就这样,李时雨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将三箱马达运走了。
李时雨工作能力出色,学历也很优秀,很快升到了天津高级法院书记长见地方法院书记长的职位。
职位一高,他行事就更加方便了。
这时,李时雨也接到了新的任务,那就是营救落入伪军手中的冯骥同志。
当时,日伪政府对我党同志的残害十分严重,只要确认了是共产党,基本就逃不过一个惨死的下场了。
眼看冯骥同志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李时雨不敢耽误,马上就开始行动了。
当时,法院里负责冯骥案的,是一个姓康的书记员。
李时雨找到康书记员,说要检查工作,趁机拿走了冯骥的档案。李时雨拿到档案后,赶紧带回家中烧掉。第二天,他再找康书记袁要冯骥的档案时,康书记员自然怎么也找不到了。
李时雨假装生气,严厉地斥责了康书记员,但随后,他又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是不是在日军轰炸的时候烧掉了?
康书记员见状,赶紧附和,这份档案的事自然也就按下了。
但是档案没了,只是暂时无法给冯骥定罪而已。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冯骥同志还是有生命危险。
李时雨利用职务之便,说要单独审问冯骥。但在审问的过程中,他早就和冯骥同志串好了台词。
李时雨找到法院的几名领导,说冯骥和他是亲戚,送了不少礼物,请领导们帮帮忙。
而冯骥那边,则在李时雨的授意下,咬定自己只是打架斗殴,并没有加入共产党。
法院领导们收了李时雨的礼物,又没有给冯骥定罪的证据,最好只好放人了。
取信汪伪,收集证据
1939年,汪精卫公开叛国投敌,联合一帮乌合之众,成立了臭名昭著的汪伪政府。
为了维持汪伪政府“正统”的身份,汪精卫决定召开“六大”。然而可笑的是,由于汪精卫之流的所作所为太不得人心,竟然连代表也凑不齐,全靠他手下的狗腿子们四处东拉西拽。
我党敏锐地认识到,这次大会,正是打入汪伪政府内部的好机会,于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李时雨。
李时雨接任后,很快搭上了国民党北方代表团的负责人朱晶华。
朱晶华也是黑龙江人,是李时雨的同乡。李时雨很快发挥自己的社交天赋,和朱晶华成了好朋友。
很快,朱晶华了解到,年轻有为的李时雨曾经在天津法院工作过,就起了争取他的念头。
原来,朱晶华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的卧底,此次来参会,也是为了打入汪伪政府内部。
朱晶华替李时雨伪造了国民党党员的身份,让他跟自己一起去参加“六大”。
此举正合了李时雨的意。
在“六大”会场,李时雨认真聆听了汪精卫的演讲,并且做了详细的笔记。他把收集到的材料向组织做了详细的汇报。抗战结束后,这些材料都成了给汪精卫定罪的有力证据。
可是这个时候,汪精卫根本不知道李时雨的真实身份,反而非常欣赏这个认真勤恳的年轻人,之后还多次接见他。
李时雨凭借这些关系,很快就接触到了汪伪政府的高层集团。其中,汪精卫的二把手、立法院院长陈公博非常赏识他。
由于李时雨本人具有深厚的法学功底,陈公博有意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信来培养。后来陈公博调任上海,李时雨也始终跟在他身边。
这样的大好机会,李时雨自然不会放过。
他借着和陈公博谈论工作的时机,不断从他口中套取情报。陈公博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谦虚好学,自然知无不言,哪知道李时雨转头就把他的情报交给了我党。
1941年秋天,陈公博准备打舆论战。
他找到李时雨,要求他和孟述先一起创办一本综合性杂志,用来笼络上海的一些中立知识分子。
孟述先也是我党同志,他和李时雨经验丰富,当然知道陈公博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两人也很快意识到,既然陈公博如此信任他们,那么,这本杂志同样可以反过来,为我党所用。
于是,借着创办杂志的时机,两人先后安插进不少我党同志,如金若望、乔黎青等。由于杂志社背靠陈公博,警察特务们根本不敢来查,这里就成了我党的一个地下情报站。
1944年11月,沦陷区已经被收复了大半,眼看抗日胜利在即,但我党还有不少同志被羁押在伪政府手里。
为了营救被关押在上海提篮桥监狱的杨树田同志,李时雨还冒着极大的危险,和范纪曼同志演了一出双簧。
范纪曼假扮成重庆国民党政府高官,在李时雨的陪同下到提篮桥来提取犯人。
按理说,李时雨是陈公博亲信,应该没人会怀疑他的。但坏就坏在,负责看守的监狱长,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物,非要两人拿出提人的手续来。
范纪曼当然拿不出来,但他也没慌,大声斥责道:小日本儿都投向了,你们还要押人,难道是要做汉奸吗?
监狱长怕惹事,嘴里不停赔罪,但还是不肯放人。
时间拖得越久,对我方就越不利。为了尽快救出杨树田同志,李时雨只好现场给监狱长写了条子,让范纪曼把人带走了。
事后,他一阵后怕,如果被查出来,自己就惹上大麻烦了。
于是,他精心编造了一套说辞,准备随时迎接国民党的追查。但也许是因为伪政府气数已尽的原因吧,这件事一直无人问津,李时雨这才逃过一劫。
潜入军统,无悔付出
日本投降之后,伪政府也随之土崩瓦解,趁此机会,国民党开始大肆拉拢曾经的伪政府特务,邀请他们加入军统,继续对抗我党。
作为伪政府的出色人物之一,李时雨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在请示过组织之后,李时雨成功打入军统,被任命为军统上海区第二组组长,授少将军衔。
军统开始大肆搜捕我党同志,而李时雨则不断利用职务之便,传递情报,解救同志们。但是没过多久,李时雨的介绍人余祥琴和军法处处长沈维汉起了矛盾,李时雨也受到了牵连。
很快,沈维汉查出来,孙静云在日军占领时,因为有通共嫌疑被捕过,并且在国民党的档案中,并没有找到派遣李时雨潜入伪政府的记录。
李时雨被抓了起来。在牢里,特务们对李时雨进行了残酷地逼供。但李时雨就是要紧了呀,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共产党。
军统特务见状,派人伪装成我党同志,准备诱惑李时雨说出真相。
但是李时雨十几年的潜伏经验,怎么会轻易被骗,他反过来装成军统特务,还不断对骗子洗脑。
军统找不到任何证据,最后只好把他送上了法庭,以汉奸罪的罪名,判了七年零六个月的有期徒刑,也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李时雨入狱,我党组织了多次救援,但因为军统对他的看守实在太严,始终没有成功。直到1949年2月,李时雨才被保释出狱。
1949年4月,李时雨根据组织指示,将一部情报送到北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公开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了。
李时雨非常高兴,对自己深入敌营的那十八年,他写了一首诗:“敌营搏斗十八年,刀光剑影无形战,革命胜利归来日,换上军装笑颜开。”
新中国成立后,李时雨也始终听从党的安排。他先后在统战部门、宗教事务局等部门工作过,直到1987年才离休。
离休后,李时雨和爱妻孙静云回到了巴彦淖尔,将毕生大部分继续捐献出来,成立了李时雨奖学基金会,激励家乡学子努力学习、报效祖国。
李时雨为国奉献一生,甘做默默无闻的地下党员。在历史上,他的名字并不响亮,但是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共产党人的精神,看到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一生的强大意志。